但她就是那么平静地坐在他面前,穿着素日里半新不旧的细布袍子,戴着洗褪了色的发带,手边放着她那柄长长的剑。
刘备看了她一会儿,忽然就明白了。
“征兵之故?”
“是。”
她还有许多未尽之语。
关于征兵,陆悬鱼有一个很不成熟的想法:
那些士兵是要发钱的,民夫也要发钱。
原本打完仗才能发钱,但这次可以提前发一点。
除此外,家中有人上战场的家庭,即使在战争期间,也不能去征收他家中的任何财物。
关于最后这一点,刘备听得就很不理解。
“总要待战事结束后再议减免徭役赋税之事,如何此时便要下这样的政令?”
“因为他们的妻子,”她说,“如果生活困苦,老年人的死亡会被认为是悲惨但能接受的事实,但妻子的离去不是。”
那些在一年的休整期里结婚生子的士兵是军队里的中坚力量,但他们又是厌战情绪最强的那部分人。
他们很担心自己刚刚组建起的家庭因为自己的离去而分崩离析,担心妻子带着儿女选择了他人。
人人都知道,如果这位丈夫本身品行不值得托付终身,那战争只是给了妻子机会,但如果双方原本是有情有义,只是因为战争期间赋税严苛,妻子活不下去,不得已找了别的男人一起过日子呢?
所以不再从他们的妻儿口中夺粮,才能让他们更放心上战场。
“若当真如你说的这般施为,”刘备说道,“咱们必会粮草不足。”
“我知道,”她说,“所以咱们少带点兵。”
主公恍然大悟。
“其实这次出兵,我并非一定要带上你。”
陆廉是个很奇妙的人,刘备早就发现了这一点。
不提那些堪称神奇的战功或是稀奇古怪的事迹,她是个自制力非常强的人,她甚至强到了好像将自己分裂成两个人一般,让刘备觉得非常惊奇。
他还记得在马陵山之战大胜,击退曹操后,她歇斯底里的哭声。
她因士兵的死而痛苦,因百姓流离失所而痛苦,因这片大好江山遭受浩劫而痛苦。
这么多年过去了,刘备模糊地想,她已经不再哭泣了。
在走过长达数十里的血肉战场后,她重新成为了那个迷迷糊糊的陆廉。
她在朝堂上睡觉,在例会时打盹,在出使江东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