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记事起，清宁最常听到的一句话，就是“一个丫头片子”、“赔钱货”。

她印象中，很小就开始干活，大冬天用冰冷的水洗衣裳，那个大盆好像能让她游泳似的……

然而弟弟却不用。

她或许习惯了，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。

因为她爹娘说了，男孩是要顶门立户的，女子将来都要嫁人，是外人。

她的人生发生转变，那是一个清晨。

才五岁的她帮忙端饭上桌，一转头功夫，弟弟爬上桌子把手伸进了粥碗里，烫得哇哇直哭。ωωw.

清宁当下觉得不妙，赶紧去看弟弟，谁知还是晚了。

她娘放下手里的锅，冲过来抱起弟弟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，骂还不解气，又推了她一把。

她永远都忘不掉，那口大锅好像能让她游泳，她掉进去的时候感觉天都塌了。

烫、疼。

最痛的，是她竟然是自己爬出来的。

她娘正抱着弟弟背对这边，对她的哭喊充耳不闻。

更让她绝望的，是她被烫伤之后，她爹从外面进来，蹙着眉头道了一句：“这得花多少钱才能治好？”

她看见自己手上窜起的水泡，就好像锅里滚开的水，咕嘟嘟冒了出来。

幸好疼晕了。

晕了就不疼。

当她再醒来的时候，发现自己正躺在后山。

冷风吹在身上脸上，火辣辣地疼，谁也不会想到，一个五岁的孩子此刻多么绝望。

说这些的时候，清宁眉头紧蹙，紧紧攥着衣角，透过她的眼神可以看出，她当时有多么绝望，这些年便留下了多么深的阴影。

两人并坐，江锦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，轻轻一握。

清宁呼了一口气，像是从噩梦中醒来。

她唇角微微弯起，“幸好奶奶那日上山砍柴，把我带回了家，我这才捡回一条命来。”

“奶奶真是个好人！”江锦叹了一声。

“是呀，没有她，我可能早就死在山里了……”清宁转向江锦，轻轻一笑，面上深深浅浅的伤疤似是桃花绽放。

江锦回之一笑，“后来呢？”

“后来……”

奶奶年轻时候嫁过人，但是因为多年无所出被夫家休弃，母家又嫌她丢人，所以这些年都独自生活。

她用黑豆煮水给清宁擦拭伤口，坚持数日，悉心照料，这才让清宁捡回一条命来。